從一場二○一四年十二月香港青年協會主辦的萬人音樂會開始,鏡頭拉近到參與音樂會高唱著「歡樂頌」的青少年們。曾以紀錄片《音樂人生》獲得金馬獎最佳紀錄片、最佳剪接 、音效等大獎的導演張經緯憑著敏銳雙眼,帶著團隊找尋被攝者,從一百人篩選到三十人參與拍攝,到最後剪輯精選了九位青少年,小至十歲大至二十四歲,編織出兩分鐘歡樂頌背後的七十七分鐘紀錄片--《少年滋味》。
香港有佔中運動、反國教;台灣有太陽花學運、反課綱。一句「今日香港,明日台灣」,說盡了台灣人的憂慮。一部以香港少年做為主題的紀錄片,卻同時可以從中窺見台灣年輕人的影子,《少年滋味》同樣應證了兩地的心事簡直如出一轍。在動盪的時局裡,相對於過去的人們,已經不再政治冷感的香港與台灣,這樣讓青年發聲的紀錄片,是帶領我們找尋生病社會之解藥的最溫柔渠道。
平靜的二○一五年,九位不平靜的少年心
一場意在創下金氏世界紀錄的萬人合唱,來自香港各個中小學的合唱團齊聚,電影開場穿梭在這五光十色、熱血活力的盛會,畫面經處理的像夢一般不真實。也許那正是對照著現實,因為與此同時香港的佔中運動尚未結束,進入到尾聲的革命有氣無力,最終雷聲大雨點小的在年底收攤了。
好似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進入到二○一五年,《少年滋味》的拍攝正式起步,導演和九位少年談著現在與未來,他們來自不同的家庭背景、有著不同的煩惱,和所有新一代少年一樣平凡,每一個都期待自己是獨一無二,能有夢想的個體。
導演在九位青年的出場順序安排上,展現了絕妙的剪接功力,成功讓並無實際交集的九個人一前一後相互對照,引發觀眾思考背後意義。從在同儕裡相對優秀卻失去理想的Brian、Vicky、Angel(十六歲),進入看似還能好好享受童年的芷蓉、Nicole(十歲),再切進面對身分與身材遭同儕霸凌問題的凱婷(十三歲)、華仔(十六歲),到已認命向現實妥協的樂恩(十五歲)。相較於前面八位還在求學路上迷惘,最後登場的是到處做義工、卻無全職工作並因此被視為廢青的阿Paul(二十四歲),他的人生走到這個階段,面對的課題己經和前面幾位少年不同,但這樣的安排意味著什麼,也只能留給觀眾領會。
影片完成的二○一六年初,看似美好的大年初一,迎來的卻又是新一波革命。旺角騷動落幕,《少年滋味》上映,這群孩子的迷惘似乎預言著未來的一波暗流騷動,再次警惕著我們,故事未完待續…
歡樂頌背後,少年談理想;少年沒理想,是誰惹的禍?
「沒理想,生存就好…」談論理想是這部片的核心問題之一,而停頓猶疑卻成了他們的開場白。
Angel說著:「青春有限,一生就決定於二十歲」,突如其來的一陣焦慮湧上她心頭,淚水忍不住奪眶的她,哽咽著繼續說:「人生苦短,應多嘗試,但我卻不知道自己要什麼。」直視這些尚未念大學的高中生,他們正卡在面對父母的期望與個人的興趣的交叉口,礙於現實他們對理想開始閉口不談,說出來也不可能實現,倒不如不說。
家境並不優渥的樂恩必須向現實低頭,她喜歡文字、想當作家卻斷言不可能,因為「不顧現實就會出事!」,此刻也只有導演透過引用她的文章穿插於在片中,替她將堵住的理想挖出一點洞呼吸。
片中更不只訪談少年們,那些令他們想撕碎的家長發言,也毫不保留的被捕捉了下來。在唯有讀書高的校園中,Vicky從音樂找到了生活意義,但她的父母希望她成為醫生,Vicky在一旁沒有吭聲,大概暫時只能照著父母的意思走;想成為音樂家的芷蓉在母親的嚴苛要求下,學會彈一手好琴, 十歲的她是否將母親的期待視為自己的理想,我們不得而知。母親期望孩子從小就別輸,父親其實想給她一個快樂的童年,家庭矛盾在一家三口同框的畫面裡,一覽無遺。
唯一願意作夢的孩子是十歲的Nicole,天真爛漫想著要做藝員(藝人),正當導演還試圖導正她做演員可不是這麼單純快樂自由時,她的一句「選擇就是自由。」令人感動。這孩子不停將自由、自由掛嘴邊,我們無從得知這是從何而來的超齡思想,只能期待她十五歲、二十歲……甚至更大更大以後都記得自己曾這樣說過。
不是拍給少年看,成人更要看!
從集體慢慢看到個體,《少年滋味》帶觀眾看見青少年對未來不確定性。如今,我們看到許多訪談、專題,有志一同的談論新世代(或稱九零後、八年級),社會也有志一同地為「出問題、不正常」的年輕人貼上如媽寶、草莓族、廢青…等標籤,新舊兩代的尷尬與隔閡,再多的文章討論似乎都難以被理解,更別說得到平反。
《少年滋味》要做的也並非平反,只求你試著傾聽。一如電影中導演沒有直說少年滋味到底是什麼滋味。坐下來好好品嘗,也許你不會得到肯定的答案,但透過電影,我們跟著這九位少年,從他們的聲音、語氣、表情,感受他們道出的字句,甚至藏在那些回應後的潛台詞。做為家長的你,也許能靜靜地得到新的領悟,找到方式陪伴少年們成長。
紀錄片要跨出國外公映相對困難,《少年滋味》因獲邀成為新竹市兒童影展閉幕影片,得以於八月十四日登台播映,導演更將來台出席映後與觀眾見面。僅只一場,趁著暑假走進新竹影像博物館看片,機會難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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